天气渐暖，虫鸣鸟叫不绝于耳，它们的歌声唱出了勃勃生机。如果春天忽然变得寂静，是什么带走了那些可爱的声音？我们该如何才能找回这些音符？上个世纪，美国科普作家蕾切尔·卡逊（Rachel Carson）注意到春天似乎异常沉默，她所著的《寂静的春天》像一道惊雷，令这些关键的问题走入大众视野。在书中，她深入挖掘造成上述问题的原因，滥用化学农药就是其中一个症结。

事实上，滥用农药对人类的影响程度堪称“毁灭性”的。据联合国2017的报告，平均每年有20万人因接触农药而亡，其中99%的受害者生活在南半球最贫贫困之地。而科学家在2002和2007年发表的统计结果表明，每年约发生300百万起恶性农药中毒事件，至少有30万人因此丧生，这些受害者中包含大量儿童。时至今日，滥用农药带来的问题依旧不容小觑。

唤醒春天的鸟鸣丨Pixabay

害虫大量减少后，鸟鸣也开始消失

在农作物生产的过程中，大规模爆发的虫害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如何消灭害虫，一度成为庄稼守卫战中的核心问题。二战后，大批具有杀虫特性的合成药物如DDT、七氯等快速崛起，并广泛应用于农业灭虫、抗疟灭蚊等领域。农药的合理使用对现代农业生产有许多积极的作用，但滥用农药也会危害野生动物、家畜，甚至人类。

当农民在大规模喷洒化学农药以消灭害虫时，他们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庄稼并保持生计，但滥用化学农药引起的害虫抗药性（resistance）、害虫再猖獗（resurgence）和药物残留（residue）问题（3R问题），早已成为全球性的研究热点和难点。

使用化学农药大范围杀灭害虫，可以迅速降低虫口密度。在害虫大量中毒死亡的同时，其他昆虫也不幸受害，比如受粉昆虫蜜蜂会因农药而产生发育、行为异常。昆虫的繁殖能力更强，尚且能通过多代的繁殖产生抗药性，昆虫的天敌鸟类繁殖周期更长，更难逃中毒的命运。此消彼长下，产生抗药性的昆虫卷土重来，再次蚕食耕地，威胁着作物产量和经济效益。这样的恶性循环不止对环境造成持续性破坏，也极大地威胁到粮食安全和人们的健康。最终，滥用化学农药的这颗苦果还是被人类自身咽下。

因此，我们需要采用绿色环保的农业生产方式，避免过度使用化学农药，以保护授粉昆虫和其他生态系统成员，确保生物多样性。

滥用化学农药会带来许多问题丨Pixabay

在现代农业生产中，我们追求的是精准地对害虫进行防控。利用害虫的天敌，便可在实现这一目标的同时，避免对环境造成恶劣影响。在生物防控害虫的过程中，科学家们就常常向害虫的天敌们取经。

以虫治虫

在自然界中，许多昆虫有产卵在其他昆虫的卵、幼虫或成虫体内的习性。目前研究比较多的有寄生蜂和小蜂类群。其中，白蛾周氏啮小蜂（Chouioia cunea）在我国控制臭名昭彰的入侵生物美国白蛾（Hyphantria cunea）过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杨忠歧教授主持的系列研究表明，进行放蜂防治后，美国白蛾的种群数量得到了有效控制。

草地贪夜蛾（Spodoptera frugiperda）是一种经我国西南入侵，危害水稻和玉米等重要经济作物的害虫。在强大的繁殖和迁飞能力加持下，它们正在我国南方各省市蔓延，导致农民蒙受巨大经济损失。在广西来宾市，草地贪夜蛾的为害致使玉米减产，带来了农民收入减少，贫困地区扶贫增收难等系列问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当地科学家精心选育了优势天敌寄生蜂品种，并投放在田间。等到玉米的收获期，投放寄生蜂的植株受草地贪夜蛾危害的平均概率仅为1.95%。配合施用有机肥，这样的做法可以避免滥用化学农药和肥料带来的环境问题，为该地区农民的增收带来了曙光。

我国广西南宁大规模种植甘蔗，产量和面积可达全国 60%以上，但甘蔗的螟虫类虫害是糖料蔗生产中的一大障碍。当地农业厅在2012~2018年间，放赤眼蜂防治甘蔗螟虫83.22万亩、420多万亩次。放蜂蔗区在第一年就可以停止使用灭螟虫的化学农药。6年的放蜂治螟后，蔗区螟害节率平均降低45%，平均每亩增产1.18吨，糖分平均提高0.71个百分点，蔗农每亩平均增收531元，累计减少使用化学农药400吨，并减少了化学农药对环境的污染。

以鸟治虫

鸟类吃庄稼的行为，曾让它们被划到“害虫”的阵营里。实际上，鸟类对昆虫的捕食行为能有效地控制害虫的种群规模。合理使用化学农药，减少3R问题的发生，是一石多鸟的有益举措，对食品安全和粮食安全具有重大意义。

橘小实蝇（Bactrocera dorsalis）可危害多种经济作物，包括柑橘、葡萄、香蕉和辣椒等。它的幼虫常在果内取食，造成植物落果，带来经济损失。在我国广西壮族自治区灵山县植物保护站，科学家经过调研，开展了暗绿绣眼鸟（Zosterops japonicus）防控柑橘橘小实蝇田间试验。发现这种鸟不但捕食橘小实蝇成虫、老熟幼虫和蛹，还捕食蚜虫等其它害虫。

暗绿绣眼鸟捕食害虫的效率与杀虫剂相比如何呢？数据显示，暗绿绣眼鸟对橘小实蝇的防控效果达到了83.01%，远高于化学杀虫剂高效氯氰菊酯EC的63.84%防控效果和果瑞特实蝇诱杀剂的37.98%。由此可见，生物防控是一种安全可靠的防控方式，能够充分利用自然界中已有的资源和生态系统，以控制害虫的存在，并保持农业系统的生态环境相对稳定和平衡。

暗绿绣眼鸟（Zosterops japonicus）丨Wikimedia Commons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可以有意识地保护鸟类的生存环境，为其提供合适的栖息和繁殖条件，从而促进生态平衡的稳定。针对暗绿绣眼鸟这样的害虫天敌鸟类，我们可以在果园或农田周围设置鸟窝或其他鸟类栖息的设施，招引鸟类来捕食害虫，从而降低对化学农药的依赖，实现更为生态、可持续的农业发展。

用魔法打败魔法

生物防治的另一条研究思路就是利用害虫本身的特质，做到“师夷长技以制夷”。

如人工合成雌雄昆虫的性信息素，从而干扰农业害虫之间的信息交流，阻碍交配，进而降低下一代害虫的密度。还可以用害虫的性信息素制作诱芯，针对性地诱捕单一种类的害虫。这类新型合成化合物只对特定的害虫产生作用，对害虫的天敌等益虫及其他生物并不产生影响。

利用性信息素防治害虫的过程中，制作诱芯来诱捕害虫是目前应用比较广泛的手段。在种植十字花科蔬菜的过程中，如果在诱捕器中放入一些含有对应雌虫的性信息素，就可以诱杀大量小菜蛾（Plutella xvlostella）、甜菜夜蛾（Spodoptera exiqua）和斜纹夜蛾（Spodoptera litura）雄虫，造成害虫种群内部性别比例失衡，从而达到减少下一代虫口数量的目的。这种控制害虫的方式可以很好地避免害虫形成抗药性，也不会对非目标生物造成伤害。

甜菜夜蛾幼虫 | Wikimedia Commons

湘北岳阳基地核心试验区2007年的数据表明，和对照区相比，甜菜夜蛾性信息素示范区作物大白菜上的平均卵量减少64.5%，虫量减少57.3%，被害率减少68.75%。斜纹夜蛾性信息素示范区的大白菜地和甘兰地与邻近不施药对照区比较，平均卵量、虫量和作物被害率也有大幅度下降。并且，与邻近常规施药区比较, 农药用量能减少81.5%，农药成本节省82.6%。

统计数据表明，2020年我国农作物虫害防治中性信息素应用面积达到1000万公顷次，在重大害虫的可持续治理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改善环境，从源头防控虫害

科学家们在不断的研究和实践中发现，想要有效地控制害虫对农业生产造成的负面影响，不仅要解决眼前的问题，还需要从治本的角度出发。因此，加强对农业生态环境的保护和可持续农业发展，已成为控制害虫侵害的长期有效措施。

其中，对作物进行轮作，推行可持续的绿色农业，避免长期的单一植被组成，是从源头减少害虫大规模爆发的重要途径。另外，保护天敌动物如鸟类的生存环境，也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方法。禁止捕杀野生鸟类，增加天敌数量，帮助维持生态平衡，在农业生产中可以起到很好的害虫防控作用，避免了化学农药的过度使用和环境污染。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科学家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更加多样全面化。对待害虫，从盲目追求灭杀效率到控制虫口数量维护生态平衡，我们也正掌握着农业生产活动和环境保护间的平衡感。在多方努力下，消失的鸟鸣已经再度回到我们的窗外，未来，我们还会与更多生命分享这一片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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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鳕鱼

编辑：悲催的铊宝宝

题图来源：Pixabay